萬里長城還有許多地方未經重修與開發,從中可窺見中國古代的動盪歲月。

文/MATHEW POWER/九月份《讀者文摘》

本文轉貼自/2006.10.1 中時電子報/最新焦點
http://news.chinatimes.com/Chinatimes/Moment/newfocus-index/0,3687,9509300301+0+0+175535+0,00.html
 
破曉前的黑夜,房間響起一下清脆的叩門聲,一個興奮的聲音喊道:「起來,兄弟,太陽出來了!」他是招待我們的男主人威廉.林賽,英國人。他的農莊位於距離北京市三個小時車程的山林裏,萬里長城近在咫尺。

長城綿延二千四百公里,從戈壁沙漠一路延伸到黃海,曾被譽為世上最大的戶外博物館。我和澳洲攝影師安格斯.麥克唐納打算用十天的時間,白天徒步遊覽荒野裏的長城,晚上則露宿碉堡。

林賽是第一個徒步走完差不多整座長城的外國人,那是一九八七年。現在,他負責管理一個名叫「國際長城之友」(www.friendsofgreatwall.org)的非營利團體,組織教育旅行團,在長城的荒野地段遠足、遊覽觀光。他最喜愛的是他稱作「野長城」的那段城牆,連亙不絕,從未重建,榛莽叢生,遊客罕至,沒有垃圾、攤販和塗鴉,完全不受現代文明蠶食。他對我說:「我愛斷垣殘壁。」

他答應送我們一程,帶領我們走到農莊後面的城牆。我們亮著帽燈,背上背包,跟在他後面,走上一條碎石徑。一路上,林賽教導我們如何保護沿途環境。「在野長城上每走一步,或多或少都損害到城牆,關鍵是不要亂走,每一步都要小心。」

林賽接著簡述了長城的歷史。公元前七世紀春秋戰國時代起,長城已陸續建成,其後各朝不斷修築,把原有的城牆連接起來,又增添了新的城牆,將北方遊牧民族拒於關外。

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於一二一一年攻破長城,一個半世紀之後,漢人才重奪政權,建立明朝。終明一代,中國人以差不多三百年時間,建造了世上最精巧、最完整的防城牆。長城逶迤橫越十幾座石灰岩山嶺,居高臨下,盡得地利,正是《孫子兵法》所說的「凡軍好高而惡下」。城牆有些地方築在峭壁上,與地面成六十度角,有如石梯。


探索野長城(照片:讀者文摘提供)

我們攀爬了一會,來到一座崩坍了的明代碉堡前,它大概建於一三六八年至滿洲人入關的一六四四年之間。一六四四年,明朝將軍吳三桂任由滿洲鐵騎揮軍越過山海關,攻陷京城;城牆石灰未乾,國已敗亡。今天,塔樓的破地磚上生長了一棵橡樹,亭亭如蓋的樹蔭,取代了從前高聳的木屋頂。

左面是另一座建在峭壁上的塔樓,城牆往右曲曲折折延伸而去,沿青翠的山巒起伏有致,遠遠隱沒在晨曦之中。過去,城牆每隔若干距離便有一座碉堡,駐紮有十多名士兵,負責點燃烽火傳遞軍情;烽火以狼糞、硫磺和硝石作燃料,烽煙又濃又黑,是非常有效的警訊。今天,中文裏的「狼煙」,就隱含「戰爭」的意味。

沿野長城一路走,到處是胡亂堆起的火黏土牆磚,夾雜幼橡樹和盛開的丁香花。我們小心翼翼前行,放輕腳步踏脆弱的磚階。

有時候,我們得撥開草木才可前進,或者手腳並用,爬過侵蝕嚴重的拱道。沿途有很多險要之處,一失足便會滾落胸牆,跌入山脊下的樹叢和碎石堆裏去。山谷下農村散佈,但城牆上除了一些遊客隨意丟棄的瓶罐,便無人。

我們在一座碉堡過夜,各自找了一個凹處躺進去。在乾燥的山脊上不可生火,我們只好憑乾糧充飢。麥克唐納說:「我想知道『給我一杯茶』的烽煙訊號,該怎麼燒。」不難想像當年明朝戍卒的寂寞生活,他們多麼希望聽到來自敵人如奔雷般的馬蹄聲打破沉寂。冬天,從蒙古大草原吹來刺骨的寒風,實難捱。城牆高高築在山脊之上,蒙古探子必定望而生畏。士兵們穿用牛皮緊繃在枝條上製成的甲衣,手裏拿著弓、弩,占據最有利的位置,監視著山坳下的通道和谷底。九世紀中國人已發明了火藥,他們必定也配備了火炮。

蒙古人驍勇善戰,漢人必須提高警覺,防衛國土;但這兩個文化的慘烈衝突,終不能免。蒙古的冬天自然災害嚴重,除颳大風,復冰雪經月,疫病、饑荒頻仍,蒙古牧民除劫掠肥沃富庶的華北大平原,別無選擇。

明朝政府憂懼這些不息的邊患,只好加強邊防,修築先前十多個朝代遺留下來的城牆。林賽告訴我們,築牆的時候,樹林都被夷為平地,木材被用來製造支架,及作為燒焙磚塊的燃料,山坡滿佈採石後遺下的礦坑。傳說築牆的白灰漿,是用殉職工人的骨頭碾碎製成的。

我們天亮時出發,希望在白天燠熱難當前多趕點路。沿途景色之壯麗,令人目眩神迷。我絲毫不察,我們在陡直的山坡上上下下,已攀行了一千多公尺,就好像沿著雲霄飛車的軌道般,一圈又一圈地走著。

有一次,我們穿過糾結的樹叢,赫然發覺自己站在斷崖邊;腳下三十公尺,是一棵棵的樹梢,再前行一步,便粉身碎骨。我們往回走,越過一道階梯,沿著崎嶇山徑前行,終於再步上城牆。

第二天,我們爬上一個石頭築成的大平台,城牆從這裏一分為二。長城有很多這樣的分岔,是出於戰略上的保險設計。這裏,北路通向一座高山,南路則陡斜地一路直下到一條村子。我們的水所剩無幾,也吃厭了乾糧,於是往南路走。

吃過辣椒蒜頭煎鱒魚的午餐後,我們再度啟程,沿著石路走過梯田。當地有個幹部指手劃腳,叫我們不要上去;我們也比劃著,示意要上去拍照。

後來我們回到北京,林賽解釋那個幹部的意思。原來由北京市政府管轄的長城,全長六百七十公里,兩年前北京市府通過法令,嚴禁遊客踏足未經修復的城牆。林賽也暫停了好一陣子,直到見到有人依然遊走野長城,政府則愛理不理,於是才恢復了活動。他對我們說:「我覺得每一代人都應該到長城看看,體驗城牆的荒蕪,學習保護它,那才更有意思。」

那個幹部軟化了,揮手放我們前行。我們沿梯田往上走,但石路慢慢在蕨叢間消失。我們看到城牆就在上方幾百公尺處,於是披荊斬棘穿越灌木叢,又熱又髒地攀爬了一個小時,終於來到城牆腳下。

安格斯問:「噢,我們是在漢邦那邊,還是蒙古那邊?」

「嗯,我們從山崖的左面爬上來,但石路通到那座山脊上,噢,糟了。」

我們好像兩個倒楣的蒙古人,眼睜睜看著一段保存良好的明代長城:六公尺高的石灰牆上,是超過一公尺高的磚砌胸牆。階梯當然是在屬於漢邦的那一邊了。

我們沿牆腳走,終於找到了路。築牆的明朝工程師把這部分的城牆建在一塊天然的大石旁;站在石上,差不多可觸到牆頭。我們疊起散落四周的磚塊,造成一個小平台;我站上去,麥克唐納爬上我的肩膀,攀過城牆,然後把我拉過去。

麥克唐納問:「那些明朝戍卒看到了我們嗎?」

「我想我們早被亂箭穿心了。」

日復一日,我們探索崩塌的城垛,繞過迷宮似的路障,沿著護國者所設計匪夷所思的路線前進。我們在一個塔樓裏,找到一塊大理石碑,上面刻的古文依稀可辨。我們走過一段很長的城牆,或許早在一千七百年前便已築成,許多地方都已被蔓生的草木淹沒。有一天,我們遇到一夥來自北京來的遊客,他們盛意拳拳,邀請我們品嘗九道菜式的野餐。不過,大多數時間,我們僅有城牆為伴。

我們怎樣才能保護像長城這樣珍貴的世界遺產?林賽建議,應該替居住在長城腳下數以千計的村民建立一套管理文化。

林賽帶我們步上長城的那天早上,提及曾請教過一位朋友,關於長城未修復的段落還可保存多久?那位朋友說,或許合久必分,秩序總會歸於混亂。長城行的最後一夜,我眺望月色下的山巒,依山迤邐的城牆如鬼影幢幢,我思潮起伏,思索人與大自然間,地心引力與牆腳石堆間,該如何才能獲取平衡。

萬里長城知多少

■在太空看到萬里長城嗎?中國太空人楊利偉返回地球,免不了要回答這問題。儘管攸關民族自尊,但他老實表示看不到。長城最寬之處僅有五公尺,要是看得到的話,一條雙向車道無疑明顯得多。

■據說萬里長城的遺蹟,遠至北韓和俄羅斯也找得到。

■把建造長城的全部石塊和泥土聚集起來,據說可以建造一道長、寬各一公尺的屏障,沿著赤道繞地球一周。

■每天約有一萬二千名遊客往北京附近的八達嶺遊覽長城,是全球最受歡迎的景點之一。

(更多詳細內容,請看2006/九月份《讀者文摘》)

(照片:讀者文摘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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